遭遇埃博拉重新認識生死_中國發展門戶網-國家發展一包養心得門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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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埃博拉去世的幾內亞醫生蓋斯姆(Gassimou)生前給患者查房。攝影/曹廣

曹廣和幾內亞醫生一起為患包養網者手術。因條件所限,當時沒有戴護目鏡。受訪者供圖

  中國援非醫生曹廣和幾內亞當地醫護人員的合影。受訪者供圖

■ 對話人物·曹廣

男,42歲,北京安貞醫院普外科醫生。2012年8月,作為第23批援助幾內亞醫療隊成員之一,曹廣和安貞醫院18名隊員一起前往幾內亞首都科納克里執行援非任務,其間寫下467條微博的“援非日記”。

2014年3月,因參與接診科納克里首例埃博拉出血熱患者,曹廣被隔離觀察。因埃博拉疫情尚未蔓延至中國,包養網他被稱為“距離埃博拉最近的中國人”。

■ 對話動機

8月25日至28日,在第23批援非醫療隊行將歸國之際,剛剛終結“援非日記”的曹廣通過微信接受了新包養網京報記者專訪。

包養一個月價錢

截至8月28日,世衛組織通報,起源于西非的埃博拉疫情已造成1552包養人死亡,3062人感染。目前,中國多個政府部門已聯合對埃博拉筑起防線。

對于這種高致死率病毒,曹廣不僅見證了自今年3月開始蔓延的埃博拉疫情,也經歷了非洲醫療工作者在救治埃博拉患者過程中感染病毒死亡,經歷了21天被隔離的生死恐懼,他在微博上的情緒相當克制。

中國醫療隊援非已有51年。近日,隨著公眾對埃博拉疫情的高度關注,援非包養醫療隊員的生活狀態、工作環境、可能面臨的危險及防護措施,都成為關注焦點。

出征援非

援非醫生大多經歷非典

新京報:2012年8月15日包養妹,你隨第23批醫療隊登上了前往幾內亞的航班,你說過是自愿前包養網心得往非洲。

曹廣:我報名時確實沒想太多,普外科醫師在那邊事情相對會比較多。自己符合報名條件,身體素質也不錯,對非洲、對援外醫療都感覺新奇。另外,醫院對我們的待遇也比較好。

新京報:出發前你經過8個月的法語培訓和行前培訓,都有哪些內容?

曹廣:出發前打過熱帶病預防針,兩針吧。行前培訓印象比較深的是請過老隊員來講課,介紹經驗,增加了感性認識。

新京報:你在微博中說,醫療隊大部分隊員都參與過非典戰役,這次援非是特意選了有經驗的醫生團隊嗎?

曹廣包養金額:援非的醫生都是主治醫師以上人員,很多都是副主任甚至主任醫師,所有人都經歷過2003年非典,那年我也自愿報名了,只是沒派去前線而已。

新京報:在傳染病的防控上,是否有準備?比如埃博拉病毒。

曹廣:對疾病的預防,并沒什么特殊的準備措施,只知道當地熱帶病較多,如黃熱病、瘧疾、霍亂等常見病,艾滋病也比較多,但這些疾病我們都比較了解,并不是特別恐懼。對于埃博拉,行前確實沒提到這個超級病毒。

新京報:你在微博介紹,幾內亞戰亂頻繁、治安不好、水電供應成問題。初到那里,包養留言板你和你的團隊在生活上最大的困難是什么?

曹廣:生活最大包養的問題就是買東西不包養熟悉,沒經驗。飲食方面,蔬菜和肉類品種少,也不認識路。其實戰亂我們醫療隊沒碰上,上屆(醫療隊在時)包養打得厲害,據說還有炮。政治動亂倒是不少,游行鬧事比較多。

異國從醫

手術時兩次被同行扎手

新京報:你所在的中幾友好醫院醫療條件怎樣,醫療設施是否匱乏?

曹廣:這是幾內亞設備最好的醫院。但手術室會停電,醫生沒有手術衣,用礦泉水沖洗傷口也是常事。醫院的手術器械不齊全,開始連手術剪子都不好用,還是后來我幫助補充了一批。

新京報:非洲醫生的團隊給你留下了什么印象?

曹廣:當地醫生的防護措施和他的醫療水平有關,確實比較落后。我們科的(非洲)醫生還是很認真的,對患者也很負責。但確實“操作粗放”。

比如,護士很少戴口罩帽子,扎針幾乎全部徒手,輸液消毒幾乎沒有。醫生光膀子上手術,穿自己衣服做手術,手套破了依然手術。甚至有時值班可以沒人在崗,患者液體都空了也沒人換。我跟他們說過,但沒用。不過患者倒也不計較。

新京報:你曾經在術中被當地醫生扎了手?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?你采取了哪些應急措施?

曹廣:一共被扎了兩次手,都是剛來的時候,第一次是臺闌尾手術,包養網比較那是我第一次在幾內亞做手術,在北京都很多年沒扎過手了。那次比較害怕(當地艾滋病病毒攜帶者較多,且術前不查),但查了血沒事也就算了。但接著,我又被扎了一次。

新京報:這樣的情況為什么會發生?

曹廣:因為和他們配合不熟練,他們手術操作不夠規范以及缺乏器械、護士。第二次被扎手我有點生氣,我告訴他們,必須按正規的操作習慣來,否則我就等他們弄利索了,我再上。這樣跟他們“打”了幾次,慢慢就順溜了,手術臺也干凈了很多。

新京報:當地的醫患關系怎么樣?

曹廣:醫患關系出奇地好。醫院早上開會,門診經常很晚才開,但沒人鬧。手術做好了,患者家屬會很感激,我還收到過一個患者送的小禮物,是個用草編的小包。收到這個禮物我可開心了,要知道當地民眾大多很窮。

遭遇埃博拉

徒手翻開病毒患者眼瞼

新京報:你在今年3月24日第一次知道非洲暴發埃博拉出血熱,當時是幾內亞政府發來的短信息嗎?

曹廣:包養政府短信是對所有幾內亞的移動電話發送的,不是特別針對醫療隊。內容就是報告幾內亞暴發埃博拉疫情,讓大家注意衛生。措辭大概就是這樣,并不是特別嚴厲的感覺。

新京報:作為普外科醫生,你對埃博拉病毒有多少了解?當時心里什么感覺?

曹廣:當時我對埃博拉沒有太多的理論了解,大學學過這堂課,但就是三五分鐘的內容,因為國內根本就沒有過。

感受就是很突然,很倒霉。尤其想到我診治過的那個患者,心里還是很警覺的。我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那個患者可能就是感染病毒而死。

新京報:非洲當地的醫生有著怎樣的反應?

曹廣:我的非洲同事可真的不是很在意,3月24日,我跟幾內亞醫生蓋斯姆(Gassimou)說要好好給病房消毒,因為我們病房一個出血的患者前一天剛剛去世。我說要提防這個患者是病毒感染者,他問我你怎么知道那人是感染了埃博拉?當時我就說,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埃博拉?結果不歡而散。轉天我就隔離了。

新京報:回想在醫院你接診第一例埃博拉患者,你和他有過怎樣的直接接觸?患者的癥狀是什么?

曹廣:那是一名35歲的男性患者,因腹痛、嘔血、發熱、乏力收入普外科病房,第一眼看到那個病人就是覺得稍微有點奇怪,出血傾向,眼睛出血、胃腸道出血及腹痛、發燒。第二天尤其明顯,病情急劇變化,我也是著急了。

新京報:為他檢查、治療時,你有采取過一些預防措施嗎?

曹廣:我曾為這名患者體檢,徒手翻開過患者的眼瞼,并且隔了很長時間才去洗手。查體作為常規操作是不需要戴手套的,其實我們外科大夫都很注意操作規范,這些都是融化在血液里的基本素質。當然處理傳染病肯定是該戴手套的,但誰讓事情偏偏發生在普外科呢。

新京報:這位患者從前來就診到去世,一共過了多長時間?他的遺體當時是怎么處理的?

曹廣:患者是(3月)17包養網號住院,18號晚上就去世了,也就是一天多。他死的時候沒人知道這里埃博拉暴發,所以就是常規處理,患者家屬給他拉回家處理,這是他們的風俗。處理尸體的時候我沒在場。

新京報:什么時候讓你感覺到埃博拉傳染病事態嚴重了?

曹廣:感覺嚴重了應該是在4月份,幾內亞第一次航班減少。

蓋斯姆離世

他喜歡我們叫他“小蓋”

新京報:發現埃博拉感染者后,醫院的醫生也出現了被感染的癥狀?

曹廣:和我一起的醫護有三個在周一(3月24日)說疲勞厭食。我清楚記得蓋斯姆說周末就不舒服。很快就證實一周前死亡的那個患者是病毒感染,他們三個都有癥狀就一起隔離觀察了。

新京報:幾內亞醫生蓋斯包養網ppt姆,來中國學醫近10年,和你在一線合作近兩年,你一共發了467條微博,至少61條提到他,可見你們合作的緊密和關系的親密。

曹廣:嗯,他工作認真,對患者負責,但脾氣倔,有時不愿意聽我的。我能讓就讓,不能讓就對不起了,“死掐到底”。但這些爭執都是為患者好,我們每次“吵架”都能和解,就跟小孩過家家差不多。

他的樣子到現在我還能記住,他生前一直嫌自己黑,他喜歡我們叫他“小蓋包養留言板”,我一共問過三次他的年齡,他誓死不告訴我,我說你一男的,有什么不能說的。直到最后,從他的死亡病歷里,我才知道他的年齡——1966年生,(終年)48歲。

新京報:他的生活狀況是怎樣的?

曹廣:最后這半年可能是手術多點,稍微好點了。他剛買了一輛破舊的二手車,每月都要還貸款,他生活確實比較拮據,一直抱怨掙錢太少。生活的窘迫和工作的執著之間是有落差的。

新京報:你在被隔離期間還和蓋斯姆通了電話,還能記起你們最后的交流嗎?

曹廣:我跟他一共打過兩個電話,都是互相鼓勵,因為我也在隔離,記得最后一個電話應該是他去世前三四天吧,臨掛斷前,他還說回頭包養價格給我打過來,但再也沒有打過來。

新京報:知道蓋斯姆去世的消息,很難過吧,同時更擔憂自己?

曹廣:對于他的去世,我很傷心,我失去了一位朝夕相處的同事。自己確實也更緊張,因為病毒暴發后,我還跟他在一起干活超過一周,3月24日還做了一臺手術。

新京報:聽說你還給蓋斯姆燒了紙,按照中國人的習俗。

曹廣:燒紙是醫療隊的吳醫生提議的。我想想也行,總歸是個紀念。燒的紙錢還是吳醫生親手做的,因為在幾內亞沒的賣。

新京報:在今天,你想對去世的蓋斯姆(Gassimou)和那位護士(Madamu Camara)說點什么嗎?

曹廣:有一個中國朋友會永遠記住你們。

隔離的考驗

隔離末日告訴兒子實情

新京報:當你被包養合約通知隔離時,是否做了最壞的思想準備?

曹廣:還是有(心理)準備的。好在一直沒有出現癥狀,所以不是特別緊張。關于生死,倒是心里有過一閃念。但回想起來,我也包養網真的能理解蓋斯姆和幾個出現癥狀的人,會面臨多大心理壓力。

新京報:被隔離的人員涉及多少中方醫務人員?

曹廣:中方醫療隊就我和吳醫生兩人。

新京報:我注意到你提到的隔離期有“兩個21天”,一個是和患者的接觸,一個是和感染者的接觸,這各自意味著什么?

曹廣:“兩個21天”是我給自己定的一個時間表。和患者接觸,和感染者接觸,這些都不是好惹的。

新京報:21天是傳染病最長的隔離時間嗎?

曹廣:是的,21天是最長觀察期。埃博拉(患者)一般都是5天發病,10天左右死亡,他們幾個人也都是這樣。

新京報:4月5日,在接觸患者的第18天,你在包養條件微博披露了被隔離的消息,你當天一共發了12條微博,是一天內發微博最多的一次。

曹廣:4月2日,我才知道Gassimou(4月1日)和護士MadamuCamara包養網(3月31日)去世了,當時心情很差。其實那會兒我已經度過了10天的最危險期,差不多沒事了,安全了。

新京報:從微博上看,在包養網公布接觸過這樣一種恐怖的病毒時,你還是很冷靜的。

曹廣:4月2日到5日那幾天,我確實心里難受,也是實在憋不住了,才說出自己就是那個被隔離的人。

新京報:被隔離是在怎樣的環境里?你每天都做些什么?隊友每天送飯給你時,會和你說些什么?

曹廣:隔離就在自己的宿舍里,也可包養網以到外面走走,但不能和其他人過密接觸,說說話還可以。我每天都鍛煉啞鈴、報告體溫。

幾個固定隊友每天給我送飯,隊長帶頭。我知道他們也緊張,就怕我出問題。他們每次看我能吃能喝的,就高興了。因為埃博拉那個病的胃口不好。

新京報:21天,對于一個等待好消息或壞消息的人,都有點漫長,情緒會有很大波動嗎?

曹廣:時間確實挺長。情緒還算穩定,至少沒嚇死吧,呵呵。當醫生的,可能還是神經稍微粗點。

新京報:包養妹你是什么時候把被隔離的事告訴家人的?

曹廣:隔離初期我就忍不住跟老婆說了,我自己有點兒扛不住,真是想找地包養方發泄,我老婆也是醫生,還算是扛得住,不過她病了好幾天,我擔心得夠嗆。

新京報:有告訴你的孩子嗎?

曹廣:隔離期結束的那天我愛人才告訴兒子的,怕他耽誤課。畢竟還是孩子,才10歲。他在聽到一半時就泣不成聲了,這是兒子第一次因為擔心親人而落淚。我很感動,他長大了。

走出危機

這只是醫生職責所在

新京報:當地醫護人員感染,而你和吳大夫沒有出現問題,是因為你們的警覺性更高、操作更專業,還是防范措施更好?

曹廣:他們(當地醫務人員)確實很多操作不注意。我們沒事的最大可能還是接觸(患者)的量不夠。誰知道呢?確實有走運的成分在吧。

新京報:在你印象中,中國醫生團隊的援助,給當地的醫療技術、相包養關制度帶來了哪些具體的幫助?

曹廣:對普外科的幫助肯定是有的。手術范圍比開始擴大不少,很多手術都是在這里第一次做的,而且效果都還可以。

新京報:作為醫生,你見慣了生死,在接近或遭遇一種致命病毒后,是否讓你對生命和醫者本身有了更新的理解和認知?

曹廣:我想在遭遇埃博拉時,沒有人會淡定。我沒癥狀都怕得要死呢。大話真的不要說,說了也沒人信,沒人不恐懼死亡。只是自己是醫生,克制力稍微強點而已。

重新認識倒是有點吧,只要健康活著就是最幸福的,任何患者肯定都會有這種感覺。即便得的是闌尾炎(小病),在手術前肯定都會害怕,這種心態在以前我確實沒太注意過。

新京報:467條微博,歷時兩年,記錄了你的援非歷程和遭遇,讓我印象深刻的,還有一段網友對你的評論,“有人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拯救世界”,結合你的遭遇和這段話,你覺得這是對你和你的團隊最大的褒獎嗎?

曹廣:我覺得這句話真的說得很好,但確實過于褒獎了。這只是醫生的職責所在而已。我的微博也表達過這個意思。不要太拿我這件事當回事,這就是一個醫生該做的,我也不是多風格高,就是這么想的。

聲音

好的時候,蓋斯姆(Gassimou)每月能包養網開1000元人民幣的工資包養網VIP,其中500元用來租房,他是外科主任,5元錢一包的煙,他只能花一元錢4支4支地買。但他工作認真負責,工作的執著和生包養app活的窘迫之間是有落差的。我想說,一個中國朋友會永遠記得你。

——曹廣回憶包養網心得幾內亞醫生、合作伙伴蓋斯姆,這位醫生曾在中國學醫近10年,3月下旬確認感染埃博拉病毒,4月1日離世。

A22-A23版采寫/新京報記者溫薷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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