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注“少女媽媽”之訪談
2013年,12歲的湖南女孩思思(化名)遭性侵生下第一個孩子時,社會給予了很多同情和幫助。兩年后,思思再次產包養網下一女,網上卻充斥著罵聲,很多人認為她自甘墮落,無可救藥,不值得幫助。人們似乎忘了,思思仍然是個孩子,14歲的年紀,她已遭受太多。
到底是什么讓思思成為今天這樣?誰又該為這一切負責?網友對待思思的態度是否理智?近日,京華時報邀請4名兒童權益保護領域專家,就思思事件背后的深層次原因展開討論。 包養app
很多被性侵的孩子會反復受害
京華時報:首先請教張雯主任,你們對思思的救助已經將近兩年了,在基金會的救助對象中,思思的經歷算是很極端很復雜的那種嗎?
張雯:思思的很多表現既有其特殊包養網性,也有很多被性侵女孩的一些共性。她的事情確實特別典型,生了兩個孩子。但從共性來說,所有有過被性侵經歷的女孩、男孩,都有一個特別奇怪的現象,就是這種事情很可能還會再度發生,國內國外的案例都說明了這個情況。
張雪梅:我接觸到的很多未成年人被性侵個案,在精神和心理受到損害后,一個共同點就是缺乏自我價值感。受傷害的孩子會呈現兩種狀況,一種是在案發后對人際交往產生恐懼,不愿意見人,不愿意上學,自我封閉,甚至用自殺和自傷的方式去逃避這種世俗的觀念壓力,他們會認為所有人都對自己指指點點,有些孩子甚至患上重度抑郁癥。另一種類型就是過度放任自己的性行為,甚至成為一種習慣。對包養網比較于這樣的孩子,我們更多的是感到心痛。思思甜心花園應該就是屬于后者。
京華時報: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,一個女孩有過被性侵的經歷后,為什么這樣的事情還會包養感情反復發生?
童小軍:思思遭受侵害的時候只有11歲,她在這個年齡沒有是非判斷,家庭也沒有給她包養金額性方面的教育。她對性方面有認識,就是通過被別人侵害的方式,所以在她的世界中,她不會對性行為有恥感,甚至認為這是很正常的事。
張雯:她這么小就有了這種經歷后,可能會對被性侵的事產生一種認同。孩子的身體、心理還沒長包養故事好呢,性侵一下就把她給毀了,他們的心態很難恢復到正常孩子。思思表現出特別惡劣的一些行為,包括懷孕的反復發生,都是她無法控制的。
另一方面,2012年思思被性侵前,父親常年在外打工,母親經常打牌,不管她。即使父母都在家,一家人也是經常互包養俱樂部相謾罵、打鬧,思思在家里根本得不到保護和安慰。就因為這樣,才會導致她向外尋求所謂的溫暖。
京華時包養甜心網報:是不是可以這么說,包養從思思的視角來看,這些性侵她的人,往往是以“好人”的面目出現,給了她在家庭中得不到的溫暖和關愛。未成年人被性侵案中熟人作案比例很高,癥結也在這里吧?
張雯:熟人有機會得到孩子的信任,熟人作案是非常多的。
徐豪:女童保護基金根據2包養網心得014年媒體公開報道數據進行過統計,去年遭受到性侵害的孩子,有報道的就有包養感情503起,其中熟人作案有446起,占到87.87%。作案人大多是教師、鄰居、親戚、同村人、族人等。這些數據統計還很不完整,民政部一位官員也表示,女童保護基金統計的案例可能只是冰山一角。
童小軍:兒童性侵的問題是全球都存在的,國內外都有很多的研究。其中很共性的一個規律是熟人作案,國際上的數據是60%左右,我國要遠遠高于這個比例。
張雪梅:2006年到2008年,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對主流媒體報道的340件兒童被性侵的案例進行過統計,發現熟人作案是高比例的,占到68.5%。為了跟蹤線索,我們在2009年到2014年,對主流媒體報道的1065個案件進行了統計,發現熟人作案的比例達到69.4%,比此前的三年高出一個百分點。
性侵這些孩子的包養人群,主要是學校的教職員工、家庭成員、網友、鄰居等。不論是陌生人還是熟人作案,對孩子來說,除了比較明顯的身體傷害,心理和精神上的傷害是看不見摸不著的,而這是特別能夠影響到孩子以后的社會發展的。
思思出現問題家庭教育是主因
京包養合約華時報:我們在采訪中發現,思思之所以成為今天這個樣子,她的父母是有很大責任的,無論是在思思被性侵前還是事后,他們不知道怎么去照顧、監護自己的孩子,出了問題就是打罵,不勞而獲的依賴思想也比較明顯。各位怎么看家庭環境對于思思的影響?
徐豪:我們在工作中發現,很多孩子根本沒有意識到性侵害是什么,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受到傷害。一個遭受包養網性侵害的孩子就對我們的志愿者說,她和叔叔(侵害她的人)是好朋友,叔叔說了,他們的事兒不能告訴爸爸媽媽。這些孩子從家庭、周邊得到的性教育非常少,幾乎沒有,有時候孩子問起,家長們甚至會斥責孩子,談性色變。一旦出了問題,他們擔心的是孩子從此之后沒法做人、嫁不出去,甚至會責怪孩子。所以說,孩子發生這種事,最應該負責任的是家長。
童小軍:小孩的行為,從心理學上來講是“習得”的,從小大人怎么教他,他就怎么做,慢慢養成習慣,這樣一點點積累,到18歲成年,我們所講的心理行為和意識行為就基本已經完善了。孩子出現問題,根本原因還是家庭環境造成的。
很多做父母的,他們自己從小是怎么長大的,可能就會按這個樣子去養孩子。思思從小就沒人管,媒體報道過思思父母未婚同居、至今沒領結婚證等等問題,肯定也會影響到思思。思思在和陌生人交往的時候,可能不會有成人所說的分寸,比如說跟不同的男性,父親、老師、鄰居等應該保持不同的分寸,但她沒有這個分寸,因為沒有人教包養管道她。
家庭教育干預制度目前是空白
京華時報:思思父母在家庭教育方面確實做得很不夠,家庭固然該為思思變成這樣負責。但現在的問題是,即便我們對思思父母的失職看得很清楚,似乎也沒有誰能夠幫助他們、教他們如何去做一個合格的父母,如何正確對待、處理現在這些復雜的事情。
童小軍:思思是個孩子,從這個角度來看,她犯任何錯誤包養網比較都不是她的問題,而是反映的她周邊環境的問題。環境的構成通常有三個方面,包括家庭、家庭所在的社區、社會的經濟文化制度。這幾個板塊是一層托一層的,最后托底的是國家的制度。一個孩子長不好,家庭有問題,國家也有責任來構建相關的制度。
在我國,兒童是長期被忽略的。孩子都是家庭養,不是按照科學的方式來撫養,出現問題也主要是靠家庭自己去克服,缺包養妹乏求助的渠道。應該說,思思事件反映出我國在兒童保護制度上的缺失。如果制度存在,如果當地有人、有機制進行及時的干預,能夠避免很多問題的再次出現。
張雪梅:家庭教育的問題,不出事大家關注不到。但真正出了事,比如說思思這個案例,我們對她的家庭到底能提供什么樣的支持?從現行的法律制度來說,是很空白的。我們缺乏制度、機構和人,來提升思思的家庭養育功能,讓一個沒有家庭教育能力的家庭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。
京華時報:在現行制度框架之下,思思這種情況一般能夠得到什么幫助?
張雯:當地為思思一家解決了醫保、低保,還給予了一些救助,在資金幫扶方面,應該說已經做得不錯了。
張雪梅:未成年人受傷害,現在基本是通過法律來解決。但實際上法律上能解決的,往往是最初步的問題。兒童保護的很多工作不是完全割裂的,而是環環相扣的。很多工作在司法的過程中就應該關注了,而不是說司法的過程完了后再進行對接。
很多父母不知道怎么履行職責,在司法包養甜心網程序中,就必須干預到家庭教育中來。政府和社會應該支持指導一些機構給家庭教育提供服務,讓更多的組包養網比較長期包養織介入進來。家庭教育制度必須要重視起來,這個體系的構建非常重要。
美國、北歐一些國家也是經歷了一個曲折的過程,他們最初都是把重點放在救助上,但后來發現最重要的還是預防,預防比救助更重要,而且預防比救助的社會成本要低很多。
受害兒童家庭監護能力應有評估
京華時報:理想的狀態下,完善的兒童保護制度應該是怎樣的?
童小軍:建制度,理念最重要。沒有理念,制度根本不存在。
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兒童權利理念的建立,就是兒童視角。包括現在的公眾不理解思思,就是因包養網為我們沒有兒童視角。0-18歲的孩子,可以細分為很多階段,他們心理人格的形成、行為的養成以及智力的開發,每個階段有每個階段的特點。
什么叫從兒童視角出發?比如說警察在執法的過程中就應該保護孩子的利益,比如調查過程中不著警服等。
為了落實這個理念,就要有組織架構,比如說有家庭教育機構,有社會服務機構,有發生了這種問題的緊急庇護機構,有對個案長期跟進和矯正的機構。
有了機構以后,最最關鍵的就是專業人員了。沒有人,社工的水平如果不上來,整個的水平就上不去。在社區層面就應該有人專門來做兒童和家庭的服務,從兒童的角度,以兒童為中心來監護。
每個兒童都在專業社工的監護之下,如果出現思思的案例,有專業訓練的社工,知道怎么去介入,怎么樣從兒童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去干預。
這個干預不僅僅對孩子,還要針對家庭。如果父母不干預,就算思思改變好了,孩子還是會回去的。
如果受害人受害的根源,是跟她的監護環境相關的話,一定還要對她的監護環境、家庭監護狀況進行評估和干預,比如思思父母對思思有沒有監護能力,必要的情況下,可以剝奪監護權。
其實國際上成熟的做法一定是要有一個跨專業、跨部門的團隊來做,必須要有警察,有律師,有社會工作者,尤其社工是從頭到尾跟進,包括司法過程中的權益保護以及司法過程后的安置、干包養故事預、矯正等,都是由社工來負責的。我們國家現在也在構建社工隊伍,但現在水平還極低,這支隊伍剛剛開始建立。
京華時報:這種對家庭的評估由誰來進行?
童小軍:這個評估一定要是國家授權的,最好是由國家來成立一個未包養網成年人保護機構,對家庭進行評估,這樣更有權威性。政府也可以授權一些有資質的評估機構來承擔評估工作。目前我國已經在兒童保護制度構建方面做了很多努力,但制度的建設是非常龐大、繁復的,需要一個長期建設和完善的過程。
要讓思思學會負責任
京華時報:兒童希望包養網比較救助基金會對思思的救助,現在已經持續快兩年了,現在回頭來看,基金會有哪些經驗教女大生包養俱樂部訓可以總結?
張雯:在救助思思的過程中,我們也一直在摸索。2013年,我們把思思接到北京上學時,把她的父母,還有小果兒全都接了過來。我們當時的出發點只是為了幫助思思,畢竟她的家庭和她是一個整體。當然我們機構也是出于自我保護,畢竟孩子出了事,誰都承擔不起這個責任。
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,當時思思本來是有機會重新接受一種新的生活方式的,但當她的父母到來時,她又回到了原來的家庭環境中,父母整天吵架,同時也帶來了手機,思思通過手機聯系上了深圳的夏某,還有其他男性。思思的父母還有嚴重的依賴性,比如經常會要求基金會給錢等等,這也對思思造成很多負面影響。現在看來,我們接她的父母來是個敗筆,至少時間不對,距離沒有拉開。
京華時報:對于思思的救助幫扶應該如何繼續,其他專家有何建議?
張雪梅:思思出事后,外界給了她很多保護,這種情況下孩子有可能會形成一種受害者心理,認為什么事自己都是受害者,她認為自己不能改變這個事實,也不愿意去改變這個事實,她會經常延續自己的行為。
所以非常有必要通過矯正來改變她的心態。對孩子在保護之外,一定要有干預和引導,針對孩子有一個自我意識的激發,讓她能激發自身的潛能,建立一種100%負責任的心態,真正從自身來做出一些改變,而不是總認為自己是受害者。
張雯:這次我們把思思和她的第二個孩子接到北京,就是希望她跟孩子在一起,有一個正常的當媽媽的階段,讓她學著做一些事情,承擔一些責任,這是一個改變她心理和認識的機會。我們打算讓她好好安靜一段時間。不管以后怎么樣,基金會都會不離不棄地幫助她。只要她需要幫助,我們就會幫助,因為有很多愿意幫助她的人在一起,十年八年我們都愿意等著她回歸正常。
京華時報:您覺得我們能夠等到她“回來”嗎?
張雯:這樣的案例是有的。在我們基金會的志愿包養網推薦者中,就有這樣一個案例。她曾經在年少時被性侵過,生活一度非常混亂,比思思現在的情況還要嚴重,但她最終走了出來,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,生活非常幸福。因為早年有過這樣的經歷,她現在反過來幫助這些與她同病相憐的孩子,就特別能夠感同包養身受,也很有說服力。
不要忘了她是受害者
京華時報:思思再次懷孕產子的事情被報道后,網上都是對思思的罵聲。很多人覺得不該幫助思思,認為沒有意義,幾位專家怎么看?
張雪梅:思思畢竟是一個孩子,在法律上她被稱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,我們不能要求她像成人一樣,網上這種一邊倒包養網比較的罵聲,是非常不負責任的。
徐豪:社會有意識無意識的輿論暴力,對孩子的傷害是非常大的。思思事件對社會更應該是個警醒。
童小軍:幫助思思很有意義啊!它代表了社會對兒童這個群體,對一個毫無民事行為能力、毫無是非判斷能力的群體的關愛。但光有關愛、理念不行,必須要做出來。如果沒有人很好地去引導她、矯正她,如果我們只是指責她,而不是教會她如何改變,她的行為就會慣性化地存在下包養去。
張雯:現在大家都譴責她,說她主動去找男性朋友交往,認為她無可救藥。但大家不要忘了她是個受害者,她也是個小孩,她自己都鬧不清楚到底怎么了。
我們幫助過幾個受到性侵的孩子,她們都是控制不了包養妹地用刀劃自己,自傷,思思也曾經這樣做過,因為她們控制不了自己,認為自己不好,認為自己臟。碰到這種情況,幫助她的人必須要看明白她的心理。
社會是個大家庭,如果沒人去幫助思思,思思只會朝著越來越壞的方向發展,她的這種“壞”會有惡果,這種惡果最終也會“報復”到社會中的每個人身上。所以,從這個角度來說,我們更不能拋棄思思。
京華時報記者 陳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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